中原布政使衙门后院,林如海端坐在书房里。

  灯火摇曳,映射得这位封疆大吏脸色,一时阴晴不定。

  “好小子,真够胆大妄为的!”

  将手里的信件放下,林如海长长的吐了口气,脸上神色颇为微妙。

  有震惊,有不解,有烦闷,有失落,也有惊疑不定。

  “如海兄,你这是怎么了?”

  书房里另有一人,年纪五十出头两鬓斑白,本来清秀的脸上已满是苍老之态,不过身上的气质很好,颇有读书人那种温润如玉的感觉。

  “文才兄,你看看就知晓了!”

  林如海苦笑出声,将手里的信纸递了过去。

  马文才接过,一目十行扫过信纸内容,不由露出惊容:“贾将军好大胆魄!”

  说这话的时候,苍老的脸上满满都是激赏,并没有其他异常。

  林如海一直都在偷偷观察,见此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尽管他对眼前的‘同年’十分信任,可贾环信中所言内容太过胆大妄为,不小心一点不行啊。

  “什么胆魄不胆魄的,估计就是年少气盛!”

  林如海没好气道:“这才打了几场胜仗,就敢提出如此疯狂提议?”

  “如海兄,不要拿文官的晋升方式和想法,揣度武将的晋升模式!”

  马文才却是不以为然,淡笑道:“我倒是觉得,贾将军的担忧不无道理!”

  见林如海露出认真聆听的摸样,半百老者马文才这才慢悠悠继续开口:“武将晋升首重军功,恰好贾将军的军功相当惊人!”

  “就是放在开国时期,贾将军短短半年内的战功,都算得上不俗!”

  “更别说眼下军中合格武将青黄不接的时候,贾将军的表现可以说得上一骑绝尘,当今想不重赏都说不过去!”

  林如海默默点头,这话倒是说得在理!

  事实上,他能从在京城衙门坐冷板凳,成为中原布政使,也是借了贾琮剿匪有功的光,不然想要这么快就得到重用,几乎没可能。

  还是那句话,他属于太上皇麾下的重臣,上皇还在一日,他就绝对不可能得到重用,当今不会轻易开口子的。

  可事实上,当今还是捏着鼻子重用了,不是林如海本身多么重要。

  而是贾琮的战功必须要赏,单单的军职提升还是不够,还有其他的一些因素考虑,这才让林如海提前得到重用。

  话说回来,贾琮剿匪的功劳,都能叫林如海这样的大员受益。

  贾环的战功更加夸张,当今要怎么奖赏?

  第一战,率领一千轻骑,全歼渗透入关肆虐西北的三千塞外胡骑!

  第二战,统帅一万步骑,歼灭差不多四万塞外胡骑!

  眼下的第三战,轻松打崩入侵的茜香国大军,甚至将战火燃烧到对方境内。

  这样的战功,不封侯都不足以服众!

  可贾环这小子才多大年纪?

  实岁十六都不到,虚岁自然也没到十八!

  这么年轻就因军功封侯,而且手里还掌握了重兵,那以后还得了?

  当今目前有意增添武功,给自己的名声增光添彩!

  可以想见,以贾环的赫赫战功,以后肯定少不了带兵出征的机会,到时候战功还不是源源不断而来?

  怕是不到二十岁,就能因功做到‘升无可升’的地步!

  以林如海对当今的了解,肯定会出现‘功高震主’的祸事!

  若是放在十年前,林如海的第一反应,肯定是让贾环藏拙,不要那么锋芒毕露,最后闹到君臣相疑的地步。

  他算是传统的士大夫,秉承着忠君爱国的理念,肯定不会希望这样的事情发生。甚至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情,第一时间考虑的是如何让贾环主动放弃利益,不要和当今皇帝硬顶。

  可现在么,自然不会如此的‘愚忠’了。

  事关自家未来女婿,又是救命恩人,怎么可能那么绝?

  只不过,这次贾环的想法,确实相当的胆大妄为!

  可旁边的马文才却是不以为意,轻笑道:“如海兄,看来贾将军也是心中有数啊,不然也不会起了这样的心思!”

  这位能够和林如海在书房密聊,而且态度相当的随意,显然身份也不简单。

  确实不简单,其乃林如海最为依重的幕僚,或者说谋士也成。

  其本身就是进士出身,和林如海属于同一届。

  更巧的是,这位同样出身姑苏,和林如海算是‘同乡’。

  不仅是同年,又是同乡的关系,自然而然会生出亲近之念。

  而马文才虽然比不得林如海高中探花,那也是二榜排名靠前的存在,一身才华也是不可小觑的。

  只是可惜,这位的性子太过正直,在官场上怎么可能混得开?

  在官场上蹉跎了十年,却还是一个区区的六品小官,直接被边缘化了,甚至就连翰林院和国子监都待不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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