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事实面前,他没办法再相信法国政府的那套宣传语,没办法再相信战争的持续仅仅是英国小皮特内阁的阴谋,也不再认为在法兰西的一片骚乱之中,大革命的理想依然完好无损地存于某处。

  从一七九六年以后,华兹华斯一度销声匿迹了很长时间。而等到他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里的时候,他就变成了现在的这副模样——没有清晰的信条可以宣布,一度的狂热分子终于失去信仰,甚至连相反的信仰都没有了。

  慢慢的,他开始喊出一些不那么华兹华斯的话,以致于让人难以想象这个人当年曾经支持处决路易十六。

  ‘我坚决反对任何形式的暴力,除非顽固的骄横和愚昧让它变得必要。’

  ‘只有竭力宣传对人类福祉至关重要的普遍原则才能避免同样的灾难在英国发生。’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还是挺同情这位先生的。虽然以前的华兹华斯言辞激烈、令人生厌,但是我能从他的身上感觉到一股年轻人的朝气。但是现在,除了在他的诗句里以外,在他身上的其他任何地方都再也找不到那抹田野间的泥土香气了。”

  布鲁厄姆勋爵的指尖敲打着桌面:“岂止是没有了年轻人的朝气,他现在俨然比一个真正的托利党人还托利。我1818年威斯特摩兰郡竞选议员的时候,竞选主张就是声讨劳瑟家族长期垄断当地的两个议员席位,主张在当选后限制大宗地产家族的政治影响力,主张大力改革,施行普选和宗教宽容。

  我那时候本以为柯勒律治会支持我,没想到他却和劳瑟家族站在了一起。或许是我的支持者袭击劳瑟家族助选车队的行为拨动了他的敏感神经,他居然直接出版了一本叫《致威斯特摩兰郡自耕农的两封信》的小册子,挨个驳斥我的主张,还说从我身上看到了雅各宾派的做派。”

  墨尔本子爵笑着问道:“他是怎么驳斥你的?”

  布鲁厄姆仰头盯着天花板道:“让我想想。在第一封信中,他称城镇工业地区的民主行动要不是受到某些家族世袭大宗地产家族的制衡,那国家宪法和法律就无法承受它们所经历的诸多冲击。

  在第二封信中则强调,除了财产以外,没什么可以绝对保证公正或确切的判断一个人的审慎和知识。至于我提出的‘年度议会和普选权’口号,他说我那只不过是在抄袭《人权论》的理念。

  虽然他早年也支持这种观点,但是法国革命之后的二十年历史表明,这种让议会更大众化、议员更频繁更换的期望是一种谬误。而且鉴于我在威斯特摩兰郡没有多少财产,所以我的竞选活动只不过是在用‘来自都市肮脏街巷的粗鲁口号’来打破威斯特摩兰郡人淳朴的自然知足生活。

  临到结尾,他还不忘把当年引发了竞选骚乱的约翰·威尔克斯拖出了批判一番,告诫当地选民不要重蹈米德尔塞克斯郡将蛊惑人心的外来者选为议员的覆辙。

  不过,他倒也不是完全反对改革,只不过他的那种改良主义观点就实在太托利了。”

  亚瑟听到这儿,忍不住想起了华兹华斯从前发在《布莱克伍德》上的文章。

  他开口复述道:“将公民拥有一定固定财产才有资格承担艰巨立法责任作为一条基本原则并非是不道德的。我们必须要抛开让农民或工匠成为立法者的想法,因为只有经过大量的教育才能让他们从邻居中甄别出哪个人更有资格被托付众人利益。而目前不列颠的教育水平,显然不足以令他们取得辨别真相的能力。”

  布鲁厄姆闻言笑着点头道:“没错,就是这个。他的变化实在是太大了,当年的那个华兹华斯不见了,他已经从一个比我还要激进的辉格党人变成了一个比罗伯特·皮尔还要保守的老托利。”

  布鲁厄姆勋爵说到这儿,忽然一转头望向墨尔本子爵。

  “按理说,伱不应该对华兹华斯的评价这么高才是。以前在奥尔马克俱乐部的时候,我记得你好像还因为华兹华斯和夫人们起了些口角啊?”

  “也不算是口角。”

  墨尔本子爵笑着说了句:“我只是觉得,华兹华斯先生的诗虽然写的不错,但是还远未达到那位夫人口中所说的那种程度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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